关于顾桐柏的几点考量

桐柏之名与道家道教

1、唐·徐灵府《天台山记》云“《真诰》所谓金庭洞天，是桐柏真人之所治也。真人周灵王太子乔，字子晋，好吹笙，作凤鸣于伊雒间。道人浮丘公接以上嵩山，三十余年后，求之不得，偶乘白鹤，谢时人而去，以仙官授任为桐柏真人，右弼王领五岳司，侍帝来治兹山也。”为桐柏与道教相关最早传说。桐柏喻真人自王子晋始。如图《古逸丛书》之25影旧钞卷子本天台山记:

《历代崇道记》曰：“吴主孙权于天台山造桐柏观，命葛玄居之【赤乌元年（公元238）】。”东汉左慈传学于葛玄（葛洪《抱朴子·金丹篇》载，左慈系葛玄之师。），葛曾于桐柏山炼丹，建法轮院、福圣观、妙乐院，创立道教“葛真君天台派”。

《全唐文》：“天台也，桐柏也，释谓之天台，真谓之桐柏，此两者同体而异名。”此地释道并兴，顾欢通易、儒、释而崇玄老，玄英亦牛鼻老道，其云桐柏固指抱一守真者之修道圣所或党道之人。今顾儒岭、欢溪名称也当缘自顾欢，而天台桐柏宫、茅山乾元观作为道教坛场，久负盛名。

传记不详，顾著多佚

2、日国立图书馆昭和三年《老庄哲学》指顾桐柏为顾欢不管能否釆信，都为目前仅知的直接线索，其立论也应有所依凭。正史载记或遗存不见顾欢注庄子片㡾（如图），顾虽历宋、齐，齐代宋祚又讳僭篡，沈约（历宋、齐、梁三朝）《宋书》（欢《夷夏论》作于刘宋时）竟不载而入《齐纪》 。（《太平御览》引“沈约《齐纪》曰：‘顾欢字玄平……’）。“武帝使太子家令沈约撰《宋书》，疑立袁粲传，以审武帝。帝曰:’袁粲自是宋家忠臣。‘约又多载孝武、明帝诸亵黩事，上遣左右语约曰；‘孝武事迹不容顿尔。我昔经事宋明帝，卿可思讳恶之义。’于是多所省除。”萧子显撰《南齐书》（有顾传但嫌简略），名为宗室实则降臣，战栗悚惧，必倡萧衍好佛立场，《夷夏论》说白了即佛、道之争。于顾欢以上两书多由政治气候影响不载或过简，而唐李延寿作《南史》就不必顾忌，较详。顾氏著作：《黄雀赋》、《尚书百问》、《毛诗集解叙义》、《三名论》、《治纲》（据王长松《新唐书·艺文志》载《义疏治纲》，当即《南齐书》《南史》所载《治纲》二者可能为一）、《文议》（据王长松议《隋书·经籍志》载《顾欢集》即《文议》）全佚，顾注《王弼易二系》（即《周易系辞注》）据黄庆萱细考，辑出顾《系辞注》三条《说卦》注一条，顾注《论语》，见于《皇侃论语义疏》仅七条（王长松引王云飞为八误，云飞文中实仅摘出七条）。下图引自王长松

从以上可知著史者惮慑王权于尚道抑佛的顾欢载记或多删削，“南朝四百八十寺，多少楼台烟雨中”佛教盛况可见。顾著多佚，诸子奉诏所辑生平论著汇集《文议》（或《顾欢集》，）三十卷终不可窥，其中是否涉及庄注，许有可能。欢儒释道兼综而崇玄，这从《夷夏论》中外佛道之争可知，其言“五帝三皇，莫不有师。国师道士，无过老、庄；儒林之宗，孰出周、孔？”老、庒，周、孔并举，分别为道儒代表，顾不悉庄生难以想象。“六朝人清谈必用塵尾”，“欢东归，上（齐高帝）赐塵尾、素琴”也可为欢好玄之佐。

顾注《庄子》与顾注《论语》、《老子》的相似

3、掂出成引顾注条“逍者，销也；遥者，远也。销尽有为累，远见无为理。以斯而游故曰逍遥”与皇侃论语顾注“夫无欲于无欲者，圣人之常也；有欲于无欲者，贤人之分也。二欲同无，故目全空以目圣；一有一无，故每虚以称贤。贤人自有观之，则无欲于有欲；自无观之，则有欲于无欲，虚而未尽，非‘屡’如何？”条能见二者相同处：1、均以本体有无观念注逍遥与屡空，2、顾注论语谈玄色彩浓郁，且以屡空之空为虚，太史叔明申之“一未一空，故屡名生也焉”、“故使名实无滥”之名实等体现出以释注孔、先秦名辩余绪的特征，符合顾兼综三教的博通，也为顾桐柏即顾欢提供了另一视角的依据。另欢注老“无名天地之始，有名万物之母”所云：“道虽无名，要能吐气布化，出于虚无。与天地万物作于本始也。有名谓阴阳，无名谓常道。常道无体，故曰无名；阴阳有分，故曰有名。始者取其无先，母者取其有功，无先则本不可寻，有功则其理可说。谓阴阳含气禀生万物，长大成熟，如母之养子。”也可明其本休有无来处与庒注“远见无为理”的高度相似。

顾氏身份及师承影响

4、欢自称居士，其身份当非道士，论难者“顾道士”之称略含讥诮。《传》列隐逸，中道协道家人物不录。人呼顾征君、征士、高士、逸士相对恰当。但他深刻参与到上清派经籍搜集、保存、传播中，无《真迹》，陶氏《真诰》恐难诞生。衔接杨义、二许（谧、翽）以至弘景。蒙文通以为隋唐道宗源自二孟（景翼、智周），二孟之学出于顾欢。“兼综王、葛二派，并收罗公，以下开二孟，则顾氏之业不其伟欤？”。我意欢非道士，但可称道人。方士、术士，战国秦汉以降曹魏均俱该名号，指有方有术之士。道人、道士应有小别，道人系有道行、方术之人，亦即方士，后世道士则专指受箓修真者。按顾、陶都未受箓，却深与道教活动，对手、道门中人也认同其道士身份。从《南齐书·顾欢传》“道士与道人战儒黑，道人与道士辩是非”，《南史·陶弘景传》“道人道士并在门中，道人左，道士右”中有趣的叙述，似可见二者当时也有区别。史既载欢“党于道教”，称其为道人没啥妨害。陈国符《道藏源流考》（中華書局2014年10月版）附录七欢与陶真白合入道学传集佚第八卷。成玄英称欢为顾桐柏不云顾天台，当是以道中人看觑，可以成立。

5、顾曾师雷次宗，雷为儒生，却“笃尚希古，经行修明，自绝招命，守志隐约”近乎半隐，《南史》也列在隐逸，顾初学玄儒，后党道好隐应也有师承影响。

顾桐柏非顾越、顾荣，欢不出于江南门阀顾氏一系

6、南朝梁顾越与欢同姓，居官，无隐修桐柏记载，又以儒学名，顾桐柏必非指越。刘娣玲《顾欢注老佚文考略》认为唐陆德明《经典释文·老子音义》中“顾曰”未必为顾欢也可能指顾越。王长松引《经典释文·序录》中梳理老子部分明提“顾懽《堂诰》四卷（一作《老子义疏》）”【懽同欢】已为辩白，顾曰就指顾欢。

7、《南史》云顾欢“家世寒贱，父祖并为农夫”，其祖顾赳为辟乱，隆安（378-401）末徙居吴郡，系外来户，不出于吴中世族“顾陆朱张”顾系。又吴郡顾家自雍、荣、众、和、琛、至恺之及其子孙宪之辈，身为门阀握权主政，虽代有俊彦但多尚儒学，隐逸好道鲜见记录。《中华道教大辞典》唐以前顾姓仅荣（一类：道家）与欢（二类：道教门派。人物）列有词条，《世说新语·赏誉篇》言顾荣“以洪笔为鉏耒，以纸札为良田。以玄默为稼穑，以义理为丰年。以谈论为英华，以忠恕为珍宝。著文章为锦绣，蕴五经为缯帛。坐谦虚为席荐，张义让为帷幕，行仁义为室宇，修道德为广宅”显然儒者，虽也染玄谈风流的时尚并对老子颇具心得，但终旧政界漩涡中人，“求退良难”（可参欧阳询《张翰思鲈帖》），八王之乱还吴期间未闻有隐居天台事，顾桐柏必非彦先，顾欢也不出于江南显门顾氏一系。

8、《道藏源流考·附录七·道学传集佚》共约百十余辈，所载顾姓仅欢一人。能排除顾桐柏另为其他顾姓人物。